郁金堂 第156节(2 / 2)

,片刻,他唇角微微翘了起来,往日温厚宽让的笑容褪尽,换出一丝冰棱般的锐利。

“人总是有偏见的,不论在官场,在市井,在寻常亲友间都是一样,有的人彼此喜好,天然相合,也有厌烦的,有平平寡淡可有可无的。相爷原是虚怀若谷之品性,不肯倚势强压,可你叫他容忍厌烦之人,他也不肯。”

他非要这样讲,瑟瑟也没什么办法。

武崇训仿佛纯粹评议他人闲事,眼神淡然而戏谑,甚至轻笑了声。

“主簿明明已经替府监预备好回信,可是朝中却迟迟未曾讨论和亲人选,便知道国书扣在府监手里,压根儿还未呈交御前?”

宋之问点头,“是。”

“直到相爷骤然身死,圣旨发出来,竟是点中武家子孙出塞和亲,主簿这才怀疑当初那份原件已被替换——”

他沉吟片刻。

“这碍着上官才人什么事儿?分明是主簿经手操办。”

宋之问万分艰难地张嘴。

“下官从灵和殿出来便去找上官才人,恳求她提醒圣人提防府监……”

瑟瑟看他一副尴尬的神情,有些奇怪。

“才人不信么?”

宋之问眨了眨眼,暗示不是这个意思。

那是什么?

瑟瑟澄澈的脑子里装不下男女暧昧痴缠,下意识推开了答案,武崇训从旁观察,委实心力交瘁,只得帮她捡起话茬儿。

“郡主忘了?三阳宫回来主簿便往兖州赴任去了。”

他往常不爱议论男盗女娼的腌臜事儿,今朝却一点就透,仿佛瞧见那晚才人为难勉强的神色。

“主簿才刚生疑,府监就知道了,这当中的缘故……可想而知,不过此事倘若被圣人察觉,才人最多一条白绫,府监嘛,只怕要碎尸万段。”

张说直到这里才听懂,两眼一抹黑,张大嘴瞪视三人。

万没想到宋之问铺陈许久,描摹得有鼻子有眼儿,枪头居然直指府监与才人偷情,心道大事不好,这比伪造国书更罪加一等,宋之问果然是个死人了。

瑟瑟想起初次面圣,府监怀抱圣人,却肆无忌惮地打量李仙蕙,那副贪婪猥琐的神情,又厌恶又恼怒,掩着面骂。

“该死该死!他可真是活腻了。”

来回想了一转,不得不承认,想挽回宋之问的命十分艰难。

倘若要推卸责任,强调无辜,便得提上官出来对比鉴证,可那样一来,龙颜震怒,相关人等也都得没命。

瞪视始作俑者半晌,再开口声气儿便有些冷漠。

“如主簿所说,回信是你撰写,但假国书却是之后由才人伪造?”

宋之问缩了下,堆起笑脸道。

“下官做如此猜测,但无证据。”

瑟瑟飞快道。

“这就奇了,六月府监尚未计划激怒默啜,怎么到九月……”

“今夜原是赏花之聚!”

武崇训重重吭了声,打断她道。

“兴尽知返,臣请郡主早些安歇。”

再往下,皆是李武两家的私隐,就不宜与外臣推敲了。

第145章

他发话赶人, 张宋二人忙叉手告辞。

宋之问想到此来另有一桩闲差,白日还要与星云大师磨牙,便是一哼。

竹林黑洞洞地, 万籁俱寂,才丹桂周到,送了盏西瓜灯给他提着, 暗夜里一道亮光,引得蚊虫纷纷往身上扑,他边拍打边催促。

“赶紧赶紧, 我且睡两个时辰。”

“大师清修之人,是起得早。”

张说瞄了他一眼,三步一叹, 反而越走越慢。

方才宋之问在郡主面前挖空心思铺陈, 实在刻意,引他起了疑心。

“延清,那夜你从才人处回来,可不像胆战心惊的样儿啊。”

“那是自然,老死闺中的女子, 我怕她何来?”

宋之问鄙夷,把灯递给张说,眼看蚊虫调转枪头, 全冲张说去了。

“两汉至唐,史家骂宦官专权,内眷干政,外戚作乱, 典论尽多,我也不必再说, 她算什么东西?比这些更不如,还与我抖搂起来了,质问我为谁做说客,啊呸!我金质文章,才华敛身,用得着深更半夜,为别人奔走?!”

“所以假国书之事,与才人并无关联?”